女巫小說羅爾德達爾在線閱讀
1. 求羅爾德·達爾的《女巫》的全文。
第一章 關於女巫的話
在童話里,女巫總是戴傻里傻氣的黑帽子,披黑色斗篷,騎著把掃帚飛來飛去。但現在要給大家講的是真正的女巫,不是童話。
關於真正的女巫,有一點最重要,你們務必要知道,仔細聽好了,下面的話可千萬不要忘掉。真正的女巫穿平平常常的衣服,就像平平常常的女人,住平平常常的房屋,做平平常常的工作。
這就是那麼難發現她們的道理。真正的女巫切齒痛恨小朋友,比你們能想像的切齒痛恨還要加十分,牙齒真是咬得格格響。
真正的女巫個個把時間都用在陰謀消滅她本地的孩子上面,只想著把他們一個一個清除掉。整天從早到晚,她所想的就只有這個。即使在超級市場當出納員的時候,或者給老闆打一封信的時候,或者開高級汽車到處兜風的時候(這一類事情她都能做),她心裡仍然一直在燃燒和沸騰著這種嗜血的殺人念頭,並盤算、策劃著她的殺人行動。
「哪個孩子,」她整天在想,「該是哪個孩子我接下來要弄死呢?」
真正的女巫殺死一個孩子所得到的樂趣,就像你吃一盤奶油草莓一樣。
她預定一星期幹掉一個孩子,少了她就不順心。
一星期一個孩子,一年就是五十二個。
弄死他們,消滅他們。
這就是所有女巫的座右銘。
她選定對象非常慎重,選定以後就像獵人在林中悄悄跟蹤小鳥一樣跟住這個倒霉的孩子。她行動無聲,越跟越近,等到萬事皆備……哇!……她一下子動手了!
火花直冒,火焰騰起,脂油沸滾,老鼠嘶叫,皮膚皺縮,孩子無影無蹤了。
你必須明白,女巫絕不敲打孩子的腦袋,用刀子捅他們或者開槍。這樣做會被警察捉住的。
女巫從來不會被捕。別忘了她的手指有魔法,血液中跳動著妖術。她能使石塊像青蛙那樣蹦蹦跳,使火舌在水面上閃動。
這種魔力是異常可怕的。
幸虧今天世界上真正的女巫不多了,但那數目還是夠叫你緊張的。在英國,總共約有一百個女巫。有些國家的女巫多些,有些國家少些,但世界上沒有一個國家完全沒有。
女巫永遠是女的。
我不想說女人的壞話。絕大多數女人是可愛的。但所有女巫都是女的,這依然是事實。女巫沒有一個是男的。
反過來說,食屍鬼都是男的。蘇格蘭的猛犬山妖也是男的。兩者都同樣危險。
不過這兩者的危險程度及不上真正女巫的一半。
對孩子來說,真正的女巫無疑是世界上一切生物中最危險的。她之所以加倍危險,正是因為她看上去毫不危險。即使知道了所有的秘密(你這就要聽到),你仍然說不準你看到的到底是女巫抑或只是一位善良的女人。如果一隻老虎能化身為一隻搖尾巴的大狗,你可能還會走上去拍拍它的頭。那你就沒命了。女巫就是這樣。
她們看上去全是很好的女人。
請看看下面這幅畫。你說哪個女人是女巫?這是一個很難回答的問題,但這個問題每個孩子必須褲枯沒回答。
你也許不知道,女巫說不定就住在你右面的那套房間里。
或者她就是今天早晨在公共汽車上坐在你對面的那個眼睛閃亮的女人。
她說不定就是午飯前在街上對你眉開眼笑、從一個白袋子里拿出一塊糖來請你吃的那個女人。
她甚至可能正是——你聽了真會猛跳起來——這會兒在讀這些話給你聽的老師。
請你仔細看看這位老師。她讀到這句荒唐的話時也許還對你微笑呢。別讓她的這副樣子蒙騙了你。這可能是她的狡猾手法之一。
當然,我絲毫不是說你的老師真是一個女巫。我只是說她可能是一個女巫。百分之九十九點九九九不會。但是—敗漏—這是極重要的「但是」——也並非絕對不可能。
噢,只要有辦法斷定哪一個女人是女巫就好了,這樣我們就能把她們全部識破,塞到絞肉機里。不幸的是沒有辦法。不過所有女巫都有一些你可以看出來的小特徵、奇怪的小習慣,如果你知道它們,一直把它們記在心裡,那麼你長大前就有可能逃脫她們的毒手了。
第二章 我胡納的姥姥
八歲前我兩次遇上了女巫。第一次我安然脫險,但第二次就沒有那麼幸運了。
你們讀到我所碰到的事情,准會急得叫起來。這也沒有辦法。我必須把事情原原本本地給你們說。不過我到底還在這里,並且能夠把我的遭遇告訴你們(不管我的模樣看來多麼古怪),這都完全虧了我的了不起的姥姥。
我的姥姥是位挪威人。挪威人對女巫的事全知道,因為挪威多黑森林和冰封的高山,最早的女巫正是出現在那裡。我的父母也是挪威人,不過我的父親在英國做生意。我出生在那裡,生活在那裡,進了英國學校。一年兩次,在聖誕節和暑假,我們回挪威去看我的姥姥。據我記憶所及,這位老太太是我家父母雙方惟一活著的親戚。她是我母親的母親,我極其愛她。她和我在一起的時候說挪威語和英語。我們說哪種語言都行。這兩樣語言我們說起來同樣流利。我不能不承認,我覺得我和她比和我母親更親密。
我的七歲生日過後不久,我的父母照常帶我到挪威去和我姥姥一起過聖誕節。
就是在那裡,有一次我的父母和我在嚴寒天氣里坐車行駛在奧斯陸以北時,我們的汽車滑出大路,翻到岩石深谷里去了。我的父母因此喪生,而我因為被牢牢地拴在汽車後座上,只有前額受了點傷。
我不願講那個可怕的下午發生的那件可怕的事。想到它我還會發抖。自然,我最後回到了姥姥家。她用雙臂緊緊地摟抱著我,兩個人哭了一夜。
「我們現在怎麼辦呢?」我透過淚水問她。
「你和我住在這里,」她說,「我會照顧你的。」
「我不回英國去了嗎?」
「不去了,」她說,「我不能去。天堂將收留我的靈魂,但挪威將保存我的骨頭。」
第二天,為了我們兩個都能忘卻我們巨大的悲痛,我姥姥開始給我講故事。她是一位了不起的講故事大王,我被她給我講的每一個故事迷住了。但直到她講到了女巫,我這才真正激動起來。對女巫她顯然是位大專家。她對我說明,她這些女巫故事不同於大多數故事,不是想像出來的。它們都是真的,千真萬確。它們都是事實。她給我講的關於女巫的每一件事都真正發生過,我最好相信它們。更糟糕,更糟糕得多的是女巫還存在於我們中間。她們就在我們周圍,我最好也相信這件事。
「你說的當真是真話嗎,姥姥?真而又真的真話嗎?」
「我的小寶貝,」她說,「如果碰到女巫認不出來,那你在這個世界上就活不長了。」
「可是你對我說過女巫像平平常常的女人,姥姥,那我怎麼能認出她們來呢?」
「你必須好好聽我說,」我姥姥說,「你必須記住我對你說的每一句話。做到了這一點,你也就只能在胸口畫十字,祈求上天保佑,希望一切逢凶化吉了。」
這時候我們是在奧斯陸她家的大客廳里,我已經准備好上床睡覺了。這房子的窗簾是從來不拉上的,透過窗子我能看到漆黑的窗外大雪飄落。我的姥姥很老了,滿臉皺紋,寬闊的身體穿著灰色的花邊裙子。她端坐在她的扶手椅上,把椅子撐得滿滿的,連一點空隙也沒有,老鼠也鑽不進去。我剛滿七歲,坐在她腳旁的地板上,穿著睡衣。睡褲、睡袍和拖鞋。
「你發誓,你不是哄我吧?」我一個勁兒地對她說,「你發誓,你不是騙我吧?」
「聽著,」她說,「我知道有不少於五個孩子一下子從地球上消失了,再也沒見過。是女巫們把他們消滅了。」
「我還是認為你只是想嚇唬我。」我說。
「我只想使你絕不要重蹈覆轍,」她說,「我愛你,我要你和我在一起。」
「告訴我那幾個孩子是怎麼不見了的。」我說。
我姥姥是我見過的惟—一位抽雪茄的姥姥。現在她點起一支,那是支黑色的長雪茄,它冒出一股燒橡膠似的氣味。「我認識的第一個不見了的孩子,」她說,「叫做蘭希爾德•漢森。當時蘭希爾德約八歲,她正和小妹妹在草地上玩。她們的媽媽在廚房裡烤麵包,出來要透口空氣。『蘭希爾德呢?』她問小女兒。
「『她和一個高個太太走了。』小妹妹回答。
「『什麼高個太太?』媽媽問道。
「『一個戴白手套的高個太太,』小妹妹說,『她牽著姐姐的手把她帶走了。』
再也沒有人看見過這個蘭希爾德。」
「沒有去找她嗎?」我問道。
「大家在周圍許多英里內找,城裡的人也個個幫忙,但是沒有找到她。」
「那麼另外四個孩子呢?」我問道。
「都跟蘭希爾德一樣不見了。」
「他們是怎樣,姥姥,是怎樣不見的?」
「每次出事前,房子外面總看到一個奇怪的女人。」
「可他們是怎樣不見了的?」
「第二個很古怪,」我姥姥說,「有一家人姓克里斯蒂安森,住在霍爾門科倫。在他們的客廳里有一幅令他們十分自豪的舊油畫。油畫上有幾只鴨子在農舍外面的草地上。油畫上沒有人,只有草地上的一群鴨子和作為背景的一座農舍。這幅畫很大很好看。有一天他們的女兒索爾維格放學回家後吃蘋果。她說是街上一位好太太給她的。第二天早晨索爾維格不在床上。父母到處找也找不到她。忽然她的爸爸叫起來:」她在那裡!是索爾維格在喂鴨子!『他指著那幅畫,索爾維格真的在上面。
她站在草地上,正從籃子里拿出麵包屑來扔給鴨子。爸爸撲到畫前面去摸她,但是沒有用。她只是畫的一部分,是畫在帆布上的。」
「你見過那幅畫嗎,姥姥,有那小姑娘在上面的?」
「見得多了,」我的姥姥說,「更奇怪的是,小索爾維格在畫上老是變換位置。
一天她在農舍里,可以看到她露出臉從窗口往外看。另一天她在畫的左邊,抱著一隻鴨子。」
「你看見過她在畫里動嗎,姥姥?」
「沒有人見過。無論她在哪裡,是在外面喂鴨子還是從窗口往外看,她都是不動的,就是個油畫人像。太奇怪了,」我姥姥說,「實在奇怪。但最奇怪的是,她在畫里會隨著時間長大。十年後她從小姑娘變成了大姑娘。三十年後她到了中年。到事情發生五十四年後,她從畫上一下子消失了。」
「你是說她死啦?」我說。
「誰知道!」我姥姥說,「在女巫世界裡有些事情稀奇古怪。」
「你講過兩個了,」我說,「那麼第三個碰到什麼事了呢?」
「第三個是小比吉特•斯文松。『我姥姥說,」她隔著馬路就住在我家對面。有一天她開始全身長出羽毛。一個月後她就變成了一隻大白雞。她的父母把她養在花園里的一個雞舍里。她還下蛋呢。「
「蛋是什麼顏色的?」我問。
「棕色的,」我姥姥說,「是我有生以來見過的最大的蛋。她的媽媽用它們做煎蛋,好吃極了。」
我抬頭看著姥姥,她坐在那裡像個古代女王坐在寶座上。她的眼睛是灰色的,像在看著許多里路外的什麼東西。這時候只有雪茄是真實的東西,它冒出的藍煙繚繞在她的頭上。
「但變成雞的小姑娘沒有失蹤?」我說。
「沒有,比吉特沒有失蹤。她活了許多年,下她那些棕色的蛋。」
「你說過他們全不見了。」
「那是我說錯了,」我姥姥說,「我老了。我不能把什麼都記住。」
「第四個孩子又發生了什麼呢?」我問道。
「第四個是男孩,叫哈拉德。」我姥姥說,「有一天早晨,他的皮膚全變成了
灰黃色的,接著開始變硬,像個果殼。到晚上他已經變成了石頭。」
「石頭?」我說,「你是說真正的石頭?」
「花崗石,」她說,「你高興的話,我可以帶你去看他。他們仍舊把他保存在
房子里。他站在門廳里,像一個小石像。客人把他們的雨傘都靠在他身上。」
雖然我還小,但是我不準備相信我姥姥告訴我的每一句話。但她說得言之鑿鑿,嚴肅認真,臉一點不笑,連眼睛也不眨。我開始猶豫了。
「說下去吧,姥姥,」我說,「你對我說是五個。最後一個怎麼樣了?」
「你想吸一口我的雪茄嗎?」她說。
「我只有七歲,姥姥。」
「我不管你幾歲,」她說,「抽雪茄不會得感冒。」
「第五個怎麼啦,姥姥?」
「第五個,」她像嚼好吃的蘆筍那樣嚼著雪茄煙頭說,「那是件十分有趣的事。他是個九歲的男孩,叫萊夫,正跟家人在海灣度暑假。這天全家在一個島上野餐游泳。小萊夫潛到了水裡。他的父親在岸邊看著他,覺得他在水下待得時間特別長。等到他最後浮上來時,他已經不是萊夫了。」
「他是什麼呢,姥姥?」
「是一條海豚。」
「不可能!他不可能變成一條海豚!」
「他是變成了一條可愛的小海豚,」她說,「而且極其友好。」
「姥姥。」我說。
「什麼事啊,我的小寶貝?」
「他千真萬確變成一條海豚了嗎?」
「絕對不假,」她說,「我跟他的媽媽很熟。全是她告訴我的。她說那天整個下午萊夫那條海豚和他們待在一起,讓他的弟弟妹妹騎著他在水裡玩。他們玩得開心極了。後來他向他們搖搖他的鰭,就遊走了,從此以後再也沒有見過他。」
「可是姥姥,」我說,「他們怎麼知道那海豚真是萊夫呢?」
「他跟他們說話呀,」我姥姥說,「他讓他們騎的時候一直哈哈大笑,說笑話。」
「發生這樣的事,那時候不是要鬧翻天嗎?」我問道。
「沒怎麼鬧。」我姥姥說,「你要記住,在我們挪威這兒,這種事司空見慣。到處都有女巫。就在這會兒,也許我們這條街就有一個。現在你該上床睡覺了。」
「夜裡女巫不會從我的窗口進來嗎?」我有點發抖地問道。
「不會,」我姥姥說,「女巫從不做攀著水管溜進別人家裡這樣的傻事。你在床上完全安全。來吧,我來給你塞好被子。」
第三章 如何識別女巫
第二天晚上,姥姥給我洗好澡,又把我帶到客廳里去講她的故事。
「今天晚上,」我姥姥說,「我來告訴你,看見女巫怎樣識別她。」
「你拿得穩嗎?」我問道。
「不,」她說,「不能。麻煩就在這里,但可以猜個八九不離十。」
她把雪茄煙灰弄得滿膝蓋上都是。我希望在她告訴我如何識別女巫之前,她的衣服可不要燒起來。
「第一,」她說,「你看到真正的女巫時,她總是戴著手套。」
「絕不會總是的,」我說,「夏天那麼熱,怎麼戴手套啊?」
「夏天也戴,」我姥姥說,「她也只好戴。你想知道為什麼嗎?」
「為什麼?」我說。
「因為她沒有手指甲,只有薄薄的彎爪子,像貓那樣。她得戴手套遮掩它們。
告訴你,許多尊貴的太太小姐都戴手套,特別在冬天,因此靠這個你很難識別。」
「媽媽就一向戴手套。」我說。
「在家裡不戴。」我姥姥說,「可女巫連在房子里也戴。她們只有上了床才不
戴。」
「這些你是怎麼知道的,姥姥?」
「不要打斷我的話,」她說,「聽著就是了。第二件事是要記住:真正的女巫都是禿子。」
「禿子?」我說。
「禿得像只煮雞蛋。」我姥姥說。
我吃了一驚。一個禿頭女人太不像樣了。「她們為什麼會是禿子啊,姥姥?」
「別問為什麼。」她厲聲說,「但你記住,女巫頭上連一根頭發也不長。」
「多麼可怕!」
「惡心。」我姥姥說。
「她既然是禿子,那很容易認出來。」我說。
「根本不容易,」我姥姥說,「真正的女巫總是戴上假發遮住她的禿頭。那是第一流的假發。第一流的假發和真頭發根本分不出來,除非你去拉它,看看能不能把它拉下來。」
「那我就去拉它。」我說。
「別說傻話了,」我姥姥說,「你不能碰到每一位太太都去拉她的頭發,哪怕她是戴著手套的。你就拉拉看吧,看會鬧出什麼事情來。」
「這么說,這也沒有用。」我說。
「所有這些事分開來看毫無用處,」我姥姥說,「只有把它們合在一起看才有點意思。告訴你,」我姥姥說下去,「這種假發給女巫很大的麻煩。」
「什麼麻煩啊,姥姥?」
「它使頭皮疼得厲害。」她說,「你知道,演員戴假發,或你我戴假發,是把假發戴在自己的頭發上面的,而女巫直接戴在她的光頭皮上。假發底部總是很粗糙,這就使光頭皮發癢了,又癢又痛。女巫稱之為『假發疹』。它癢得非同小可。」
「識別女巫我還必須注意什麼呢?」我問道。
「注意鼻孔,」我姥姥說,「女巫的鼻孔比平常人的大,邊上粉紅色,彎彎曲曲,像貝殼的邊。」
「她們為什麼要那麼大的鼻孔呢?」我問道。
「為了嗅氣味呀,」我姥姥說,「真正的女巫有最厲害的嗅覺能力。在漆黑的夜裡她能嗅出馬路對面的孩子。」
「她嗅不出我來,」我說,「我剛洗了澡。」
「噢,她能把你嗅出來,」我姥姥說,「越干凈女巫嗅起來氣味越大。」
「這不可能。」我說。
「完全乾凈的孩子女巫嗅上去最臭,」我姥姥說,「倒是越骯臟氣味越少。」
「這話毫無道理,姥姥。」
「有道理。」我姥姥說,「女巫要嗅的不是臟,而是你。女巫追求的正是你皮膚里透出來的氣味。它像波浪似的冒出來,這種波浪女巫稱為臭氣波。它通過空氣傳到她的鼻孔里。它們使她頭暈。」
「等一等,姥姥……」
「別打斷我的話,」她說,「主要的一點就在這里。如果你一個星期不洗澡,皮膚上全是臟,臭氣波顯然就不那麼強烈了。」
「那我再也不洗澡了。」我說。
「只要少洗點就行,」我姥姥說,「對於一個聰明的孩子,一個月洗一次就很夠了。」
姥姥說出這種話的時候,我更愛她了。
「姥姥,」我說,「黑夜裡女巫怎麼能嗅出是孩子還是大人呢?」
「因為大人不發出臭氣波,」她說,「只有孩子才發出來。」
「我不會發出臭氣波吧?」我說,「此時此刻,我並不發出臭氣波吧?」
「對我來說是這樣。」我姥姥說,「對我來說你只發出草莓和奶油的香氣。但對女巫來說你的氣味可能糟透了。」
「會嗅出我什麼氣味呢?」我問道。
「狗屎氣味。」我姥姥說。
我的頭都暈了。我愣住了。「狗屎!」我叫道,「我不發出狗屎氣味!我不相信!我不能相信!」
「不僅如此,」我姥姥口氣里帶點刺地說,「對女巫來說,你的氣味是新鮮狗屎的氣味。」
「簡直不可能!」我叫道,「我知道我的氣味不可能是狗屎氣味,不管是陳狗屎還是新鮮狗屎!」
「爭也沒用,」我姥姥說,「這是事實。」
我生氣了。我簡直不能相信我姥姥對我說的話。
「因此,如果你看見一個女人在街上經過你身邊時捏著鼻子,」她說下去,「那女人就有可能是個女巫。」
我決定改變話題。「再講點我在女巫身上要注意的別的東西吧。」我說。
「眼睛,」我姥姥說,「仔細看眼睛,因為真正的女巫的眼睛和你我的不同。只要看眼睛當中通常是小黑點的那個地方,如果是女巫,這個點子一直在變色。你在這點子正中央可以看到火和冰在跳動。它們使你渾身起雞皮疙瘩。」
我姥姥向後靠在椅子上,滿意地吸著她那支難聞的黑雪茄煙。我跪在地板上抬頭看她,愣住了。她不是在微笑。她看上去極其嚴肅。
「還有別的嗎?」我問她。
「當然有,」我姥姥說,「你似乎不明白,女巫實際上根本不是女人。她們樣子像女人。她們說話像女人。她們一舉一動扮女人。但實際上她們是完全不同的動物。她們是裝扮成人的惡魔,所以她們有爪子、禿頭、怪鼻子和怪眼睛,這些東西她們要盡力遮掩住不讓人知道。」
「她們還有什麼特別的地方呢,姥姥?」
「腳,」她說,「女巫的腳沒有腳趾。」
「沒有腳趾?」我叫起來,「那她們有什麼?」
「她們就只有腳,」我姥姥說,「腳是方頭的,上面根本沒有腳趾。」
「走起路來有兩樣嗎?」我問道。
「完全沒有兩樣。」我姥姥說,「但這使她們的鞋子成問題。所有的太太小姐都愛穿細巧的尖頭皮鞋,但女巫的腳前面又寬又方,把它們擠進尖頭小鞋裡去真是苦不堪言。」
「那她為什麼不穿寬大舒服的方頭皮鞋呢?」我問。
「她不敢,」我姥姥說,「就像用假發掩蓋禿頭一樣,她必須遮蓋她那難看的女巫腳,硬把它們擠到漂亮的鞋子里去。」
「那不是難受得要命嗎?」我說。
「難受到極點了,『我姥姥說,」但她只好忍著。」
「要是她穿普通鞋子,我就認不出她來了,對嗎,姥姥?」
「我怕是認不出來了,」我姥姥說,「你可費看到她走路有點兒瘸,但要非常仔細地看才能看出來。」
「不同的地方就這些了嗎,姥姥?」
「還有一樣,」我姥姥說,「還只有一樣了。」
「還有一樣什麼,姥姥?」
「她們吐的口水是藍色的。」
「藍色的!」我叫道,「不會是藍色的!她們的口水不可能是藍色的!」
「藍得和越橘的顏色一樣。」她說。
「你這話不是真的,姥姥!沒有人會有藍色的口水!」
「女巫有。」她說。
「像藍墨水一樣嗎?」我問。
「一模一樣,」她說,「她們甚至用它寫字。她們寫字用帶筆尖的老式鋼筆,舔舔筆尖就能寫了。」
「藍色口水看得出來嗎,姥姥?女巫跟我說話,我能看到它嗎?」
「只有仔細看才行。」我姥姥說。
「如果仔細看,可能看到她的牙齒上有淡淡的藍色痕跡,但看不大清楚。」
「她吐口水就能看出來了。」我說。
「女巫從來不吐口水,」我姥姥說,「她們不敢吐。」
我不能相信我姥姥會對我說謊。一星期七天她天天早晨都上禮拜堂,每頓飯前都要禱告,這樣做的人是不會說謊的。我開始相信她說的每個字了。
「好了,」我姥姥說,「我能告訴你的就是這些,沒有一條靠得住。看到女巫你仍舊無法斷定她是不是女巫。不過如果她所有的特徵都一應俱全——戴手套,有大鼻孔和怪眼睛,頭發像是假的,牙齒上有藍色痕跡——那麼你最好還是拚命逃走。」
「姥姥,」我說,「你小時候碰到過女巫嗎?」
「碰到過一次,」我姥姥說,「僅僅一次。」
「出什麼事了?」
「我不告訴你,」她說,「說出來會把你嚇壞的,會使你做噩夢的。」
「請你告訴我吧。」我求她。
「不,」她說,「有些事情說出來太可怕了。」
「它和你少了一個大拇指有什麼關系嗎?」我問道。
她打皺的嘴唇忽然緊閉得像一把鉗子,拿著雪茄煙的手(那隻手少了個大拇指)開始微微顫動。
我等著。她不看我。她不說話。她一下子完全住了口。我們的談話到此結束。
「晚安,姥姥。」我從地板上站起來,吻著她的臉頰說。
她一動不動。我溜出客廳回到我的卧室去了。
第四章 女巫大王
第二天,一個穿黑西裝、拎著一個公事皮包的人來到姥姥家,在客廳和她進行了一番長談。他在時我是不準進去的。最後他走了,我姥姥來看我,走得很慢,愁容滿面。
「那人宣讀了你爸爸的遺囑。」她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