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❶ 【我學寫小說（6）】——紅顏禍水

【我學寫小說（6）】——紅顏禍水

1986年秋天，19歲的陳梅菊嫁給朱豪。

朱豪家裡有三個兄弟，他排老二，家裡給他和老大建了兩間平房，一人一間，中間的牆是共用的。

陳梅菊長得漂亮，眼睛又大又水靈，皮膚比隔壁老大家的媳婦白幾十倍，身材也豐滿，所以村裡的男人看見她那個漂亮模樣都止不住會多看幾眼。

朱豪是做泥瓦工的，乾的是體力活，每次晚上回家衣服上都是泥啊土的。

梅菊喜歡干凈，她自己的衣服洗干凈都是香噴噴的。朱豪把幹活的工錢拿回來的時候，梅菊心裡很是欣慰。

朱豪去外面賺錢，她在家裡干點農活，日子過的也挺寬裕。

婚後第二年，他們就生了女兒艷艷，隔壁老大家的兒子比她的女兒大一歲，老大媳婦抱著兒子過來看她家艷艷的時候說，看看，你有妹妹啰！

陳梅菊看著老瞎散頃大媳婦那又黑又胖的模樣以及看著她說話的眼神，心裡很不悅。

陳梅菊坐月子的時候，朱豪沒去工地幹活，每天在家裡照顧她們母女，每天買了不少好吃的給她吃。

她看著又黑又瘦的丈夫，心裡還是比較滿足的。

晚上，朱豪燉了一隻雞，做了番茄炒蛋，陳梅菊吃著吃著就說，你有空的時候買點磚回來。

朱豪說，干什麼啊？

陳菊梅說，我們兩家共用牆是沒辦法，但是院子中間得徹個牆，免得老大媳婦老在我們院子里曬這個曬那個！

朱豪悶著沒回答她，陳梅菊不悅，吃了雞翅和雞腿，抱著女兒上床睡覺去了。

半夜裡,陳梅菊給女兒喂好了奶，朱豪把嘴巴湊過去親她，她一把推開他，朱豪不肯，抱住她不放，陳梅菊說，你明天就去買磚回來！

朱豪沒說話，他本來就不怎麼愛說話，陳梅菊又推開朱豪，朱豪才說了個「好」字。

早上，陳菊梅被外面敲門聲驚醒，她聽見朱豪和婆婆講話的聲音。

後來，朱豪進房間說，今天我要出去幹活，中飯我媽會來做給你吃。說完，他就走了。

中午時分，朱豪他媽端著一碗白米飯過來，笑眯眯地說，家裡還有昨晚吃剩的雞肉吧，我給你去熱熱。

婆婆把飯熱好了，就去了隔壁老大的家裡呆著去了。

女兒一歲多的時候，朱家老三娶了媳婦。老三媳婦在紡織廠里做工，拿著高工資。結婚那天晚上，老三媳婦脖子上的金項鏈閃著耀眼的光，看得陳梅菊很是艷羨。

陳梅菊想著自己家裡的存錢，差不多剛夠買一條金項鏈，就對朱豪說，等下雨天他不幹活的時候，去百貨商店給自己買一條金項鏈。

朱豪說，買了項鏈，家裡存錢都沒了，萬一要急用什麼的怎麼辦啊？

陳梅菊說，我不管，結婚那會兒你只給我一個小金戒指，現在三年都過去了，你給我買條項鏈怎麼了？

朱豪沒說話，只是別過臉去……

陳梅菊生了女兒後就沒買過新衣磨陸服，現在秋天都到了，她看見老三媳婦穿了條暗紅色的薄呢裙子。

老三媳婦挺瘦，胸平平的，衣服挺多，陳梅菊覺得她穿啥都不如自己穿好看。

陳梅菊抱著女兒去找婆婆，對婆婆說要去街上買東西，頂多兩個小時就回來，婆婆笑眯眯地同意幫她帶一會兒女兒。

出了門的陳梅菊，覺得自己如同天上飛的鴿子一樣輕松自在。

她先去百貨商店一樓看了金項鏈，看了後被價格嚇了一跳，黃金價格比去年高出了很多。

她戀戀不舍地離開櫃台去二樓，因為她也要做一條毛呢的裙子。

她一眼就看中了艷紅的那塊，男售貨員直誇她眼光好，陳梅菊媚笑說，那你給我便宜點唄。

男售貨員說，這個是不行的，要不我多給你20公分吧，反正是公家的東西，再說姐你那麼漂亮，肯定得優惠啊。

陳梅菊一聽，樂了，爽氣地付了錢後直奔裁縫店。

裁縫店的李大姐是陳梅菊熟識的，為她量好了裙子尺寸。

陳梅菊說，能不能快點幫我做好，要等一個周的話，我等不及。

李大姐說，這個實在沒辦法，都是先來先做，裁縫店就我一個人。以前我帶的徒弟跟我學了兩年，上個月自立門戶去了，你的裙子下周五我會做好，到時你再來拿吧。

陳梅菊走出裁縫店，去了乾果鋪子，她買了干荔枝、話梅干、五香瓜子這些她最愛吃的。

某天下午，陳梅菊在院子里嗑瓜子，婆婆興沖沖地來了，後面跟著老三媳婦。

老三媳婦說，我們紡織廠現在在招收女工，工資挺高，嫂子是心靈手巧的人，學著做，沒一年功夫就是能手了掘薯。

陳梅菊說，我女兒還小呢。

婆婆說，我可以幫你帶，你們年輕人都賺錢去。

陳梅菊說，上夜班很累吧？冬天半夜三更去上班不得冷死啊！

婆婆原本笑眯眯的臉「唰」一下變了，拉著老三媳婦就走。

晚上，陳梅菊就對著朱豪嘮叨，說婆婆偏心老三一家，說老三媳婦命好，和婆婆一起住著，燒飯、洗衣服都是婆婆做，自己一個人帶女兒辛苦，婆婆也不來搭把手。

她話還沒說完，在外面干一天活的朱豪，早睡得直打呼嚕了。

陳梅菊等了六天，終於穿上了紅呢裙。她在裁縫店的鏡子前照了又照，付了工錢，卻又換上原來的衣服，把新裙子疊好，裝進了她事先備好的黑色袋子里。

她把女兒送給婆婆帶的時候，說要出來兩個鍾頭，現在看看時間還早，她就在李大姐店裡坐著。

李大姐說，隔壁賣蔬菜的陳老闆店鋪里最近缺人，因為陳老闆他父母年齡大，生活上沒人照顧，老闆娘時常要往家裡跑。陳老闆一個人實在忙不過來。

李大姐問陳梅菊村裡有沒有老實可靠的人，讓她介紹過來當幫工。

陳梅菊說，我就空著啊，要不你介紹我去？

李大姐說，你女兒叫誰帶啊？

陳梅菊說，我婆婆唄！

就這樣，陳梅菊在陳老闆的蔬菜鋪里打起了工。她模樣標致，嘴巴甜，很受陳老闆喜歡，也很受顧客喜歡。

陳老闆是個身材微胖的、40多歲的中年人，每天天不亮就開著三輪車去收購蔬菜。每天中午，店鋪里生意淡下來後，就躺在後面的小房間里休息。

老闆娘是個乾瘦的高個子女人，做事利索，話不多，不常來店鋪里晃。

那個時候，賣蔬菜算價格都要口算。有次生意太忙，陳梅菊算錯了，陳老闆也沒有怪罪她，還一直誇她能幹。

每天晚上打烊時，陳老闆會把多餘的蔬菜都拿給陳梅菊帶回去。到月底發工錢的時候，第一次拿到收入的陳梅菊臉上笑開了花。

發了工錢的第二天中午，陳梅菊對陳老闆說能不能讓她出去半小時，陳老闆說好。

陳梅菊去了百貨商店，買了塊翡翠綠的呢料子，她叫李大姐給她做一件西裝領的呢大衣。

回到蔬菜鋪的時候，陳梅菊發現陳老闆躺在躺椅上睡著了，就走進店鋪里陳老闆午休的那個小房間里，拿了條毯子出來給他蓋上。

每天中午過後，都是蔬菜鋪客人最少的時候，陳梅菊就借來了李裁縫關於服裝樣式的書看，琢磨著下次做什麼樣式的新衣。

有次，她打算做條夏天穿的連衣裙，但遲遲想不好圓領還是方領好看，陳老闆走過來說做雞心領（即V字領的意思）好看。

陳梅菊媚笑著說，還是老闆有眼光。

傍晚下班的時候，陳老闆偷偷在她褲兜里塞了點東西。陳梅菊在回來路上摸出來看了，數了數有20張「大團結」。

初夏的時候，陳梅菊總是穿著漂亮的裙子去蔬菜鋪幹活，周圍的人都誇她漂亮。

她的裙子都是李大姐做的，她也給李大姐介紹了不少生意去。

有次，她趁中午空閑時間買了布去李大姐那裡。

李大姐見了她，壓低聲音對她說，大妹子，蔬菜鋪的小房間和後面雜貨鋪之間只隔了塊板而已，你沒事情就別進後面小房間去。

陳梅菊的臉，「唰」一下紅到了脖子根。

陳梅菊回到蔬菜鋪里，看到陳老闆剛巧進小房間里休息，進去之前還給陳梅菊使了個眼色，陳梅菊只當沒看見。

第二天中午，陳老闆在小房間門口叫陳梅菊，陳梅菊朝他搖頭，陳老闆叫了又叫，陳梅菊只好走了過去，可她的身子剛挨著小房間的門，就被陳老闆抱住了……

有天下午,陳老闆掀開陳梅菊的裙子沒兩分鍾，小房間的里門就開了。

陳梅菊還沒看清楚進來的人的臉，就被劈頭蓋臉的耳光打得眼冒金星。

她拚命往外跑，卻發現蔬菜鋪的大門被關上了……

蔬菜鋪是在陳梅菊離開後的第三天開門營業的，陳老闆依舊每天天不亮去收購蔬菜。每天中午時分，老闆娘會來店裡守兩個小時。

那天過後，這條街上的人們對陳梅菊的印象，都停留在她從蔬菜鋪捂著裙子跑出來那一幕：風吹起她的裙子，她沒穿內褲，光著屁股。

四年的時光匆匆而過，人們大概能想像得到，陳梅菊在家裡過的都是啥日子。在家裡，陳梅菊如同丫頭一般沒有地位，朱豪有時候晚上喝了酒就會罵她賤，不要臉。

到1990年春天，陳梅菊生下兒子後，朱豪才給了她幾分好臉色。

兒子兩周歲的時候，村裡開了個幼兒園。陳梅菊的女兒也已經上了小學一年級，她就把兒子送進了幼兒園，自己跑去服裝廠里打工。

服裝廠的工作比較枯燥，要趕貨時還得加班。陳梅菊做了兩個月，有點打退堂鼓，但是又不想回家。對她而言，呆在工廠里，有時確實比呆在家裡好過一些。

生了倆孩子後，陳梅菊的身材越發豐滿了。她皮膚白，豐乳肥臀，夏天雖然穿著普通的衣服，但走起路來，那對胸依然像兩只大白兔一般一顫一跳的，在人群中顯得格外扎眼。

某次，廠里趕貨，老闆要求全員加班，陳梅菊累得頭昏眼花。

每天晚上下班後，她還得騎自行車回家。回家有一段很長的上坡路，她得把自行車拖上去，所以每晚回到家就更加累了。第二天早上，她還得起早給孩子們做早餐、洗衣服。

那天晚上下班，天下著大雨，陳梅菊把雨衣拿出來披上，她剛想去騎自行車，就被人叫住了，叫她的那個人是她們車間的組長。

他說，那麼大雨，我送你回去吧，我摩托車開得快。

陳梅菊說，不行啊，我明天早上還得來上班，沒有自行車怎麼成啊？

組長說，這倒是，要不我開慢點送送你吧。

陳梅菊最後拗不過，還是任由他把自己送回了家。

陳梅菊在廠里連續加了近半個月的夜班後，放了一天假。

這是她幾年來最快樂的一天，組長用他的摩托車載著她去了隔壁縣城，吃了中飯，還喝了點酒。

兩人在小旅館里開了間房休息，兩具年輕的身體也糾纏到了一起，男人嘴巴親上了她白嫩的胸，陳梅菊覺得自己有好多年沒這么快樂過了。

自從和組長好上以後，陳梅菊的工作輕鬆了不少，但工資卻沒有比別人低。

晚上加夜班的時候，陳梅菊到家幾乎都是後半夜。有次回到家，她發現原本應該睡得跟死豬一般的朱豪居然在家裡等她。

見了她，朱豪一把脫了她的褲子，拎著她的內褲聞了聞，然後就開始打她。

陳梅菊被打得皮開肉綻，兩個原本已經睡著的孩子也從床上爬了下來，睜著驚恐的眼睛看著自己的父親毆打自己的母親。

老大和老大媳婦聽見響動，跑過來勸，剛好看到陳梅菊被朱豪推出了家門。

老大媳婦對陳梅菊說，你晚上睡我家吧，有事情明天再解決。

陳梅菊拒絕了她的好意，蹬上自行車就沖進了夜色中。

再之後，陳梅菊就和廠里的組長過起了同居生活。

組長是外地人，每月除了日常開銷，錢都要寄回家裡去。他對陳梅菊特別摳，連租房子都要跟陳梅菊AA。陳梅菊能從組長那裡撈到的的好處只有兩個：第一、在工廠里可以少干點活；第二、和他性生活和諧。

朱豪帶著兒子來找陳梅菊，說要和她離婚，兒子歸她撫養，陳梅菊同意了。

離了婚，陳梅菊拖著才兩歲的兒子回到了和組長合租的小房子。組長對她和兒子還算不錯，當然，那是在不涉及到錢財的前提下。

過年的時候，組長回老家了，出租屋裡就剩下陳梅菊和兒子兩個人。兒子雖然快三歲了，但似乎智力不大正常，說話流口水，動作也比同齡人慢半拍。

陳梅菊恨透了前夫，不明白他為何不把女兒留給自己。女兒長得聰明漂亮，而兒子智力有問題，她一個女人拖著個兒子，要再嫁已經很難，更別說兒子還是個不怎麼聰明的種。

陳梅菊後來得知組長在老家有老婆孩子以後，決定要離開他。

兒子5歲的時候，陳梅菊嫁給了比她大10歲的男人張大順。

張大順家裡有兩棟三層小樓，他自己住了其中一棟樓的兩個房間，剩下的都出租出去。張大順光收租的錢就夠陳梅菊打幾份工的工資，但是他的錢一分都到不了陳梅菊的口袋，全部由他的老娘掌控著。

結婚後，每天晚上張大順都「要」陳梅菊好幾次，可兩個人結婚一年多後，陳梅菊的肚子還是一點動靜都沒有，於是，張大順就跟她提出了離婚。

陳梅菊一聽，怒了。她像是要吃人的母老虎一樣發飆了，指著張大順老娘的鼻子破口大罵，還摔壞了家裡很多東西。

張大順他娘叫來了派出所的人，把陳梅菊帶進了派出所。張大順揚言要告陳梅菊騙婚，因為她生完兒子以後就做了結扎手術，可當初卻跟張大順撒謊說自己可以生育。

陳梅菊最後還是被一路罵罵咧咧說她不要臉的弟弟給「救」了出來，她回到並不歡迎自己的娘家住了幾天後，跟著村裡人去了廣東。

三年後，陳梅菊從廣東回來了。

再見她的人，都被她的樣子給嚇到了。原本白皙豐滿的她，現在變得臉色蠟黃，說話有氣無力，精神也恍恍惚惚。

她弟弟帶她去醫院檢查了幾天，醫生說她有間歇性精神病，不再適合撫養年幼的兒子。朱豪得知這個情況，跑來接走了兒子。

目送兒子離開時，陳梅菊的心裡空盪盪的。

她想起丈夫朱豪，從來不關注自己內心真正的需求，只把自己當成生兒育女的機器，連條項鏈都不捨得給自己買。

她想起那個不停說愛她愛到骨頭里的蔬菜鋪陳老闆，每次他掀開她漂亮連衣裙的時候都說她有多美多好，可當她被他老婆關在蔬菜鋪里打的時候，他一聲不吭。

她想起被朱豪爆打後去投奔的組長，夜夜與他在床上歡愛，但是每年過年時，他給老家的老婆孩子買大包小包的物品，卻不給她和兒子留一分錢。

她想起她剛去廣東的時候，先是在娛樂城做服務員，陪客人出去吃夜宵，客人甩出一沓錢帶她去開房間，她就跟著去開了一次又一次。

那時，她的存款已經到了差不多六位數，她自己買了粗粗的金項鏈、金手鐲，可是，從她生命中來了又去的男人，沒有一個是真愛她的。

陳梅菊想不明白，為什麼自己長得這么豐滿漂亮，卻沒有一個男人肯好好愛她。

陳梅菊最後的男人是個香港人。他給她租了漂亮的公寓，每個月底來廣東就住她那裡，還帶她到處玩，她喜歡什麼他就給買什麼。

有次，他帶她出去吃飯，吃完後說要去酒店。

在酒店的房間里，她跟他上完床後沉沉睡去，隨後，她被耀眼的燈光刺醒，醒來發現屋子裡有好多赤身裸體的男人，還有數架拍攝照片、錄像的儀器。

那天，她不記得自己最後是怎麼挨過他們的輪奸的。等全部人走了後，她穿起衣服，一瘸一拐地回到了香港人給她租的公寓。

公寓抽屜里。她全部的家當和銀行卡已經不翼而飛，只有她的身份證靜靜地躺在桌子上……

身份證上照片里的她，笑靨如花……

丁俊貴

2018年8月1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