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冬以眠小說完結篇
⑴ 百合花的意義
在中國象徵百年好合,在國外象徵愛情的忠貞與純潔。
⑵ 誰有沈石溪作品藏獒渡魂的簡介300字左右就行
內容簡介:
這是一部獨具特色的動物小說集。作者長期生活在雲南,9個中短篇小說的背景都在雲南,故事或者發生在美麗神奇的西雙版納,或者發生在雄渾蒼涼的滇北高原,字里行間透露出作者對雲南這片紅土地纏綿的愛。作者不愧是中國動物小說大王,筆下的動物個性鮮活生趣靈動,描寫動物世界的愛恨情仇,折射人類社會的世態炎涼。考察動物性愛的終極緣由,謳歌人類社會的純真愛情,研究出現暴力的生物原因,警示人類社會的戰爭陰雲,使作品具有深邃的思想內涵和厚重的生命滄桑感,具有震撼心靈的藝術魅力。
導語
本書中收入了三篇關於狗的動人故事:
一條深受贊譽的獵犬,因誤會而差點被處死,最終它憑借剽悍成為豺王。當豺群圍攻昔日的主人時,爆發了一場血腥的搏殺。
一條被視為災星的獵犬,屢遭厭棄,但危急關頭,它仍犧牲自己救助主人。
一條桀驁不馴的藏獒,卻因一隻柔弱的羊羔而完成了野性的馴化,真正成為人類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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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彩頁(或試讀片斷)
這是一條很漂亮的獵狗,黑白相間的毛色,勻稱的身段,長長的腿,奔跑起來快疾如風;名字也起得很響亮,叫花鷹,意思是像鷹一樣敏捷勇猛。
花鷹原先的主人是曼廣弄寨子的老獵人艾香宰,但自從收養了花鷹,艾香宰家裡就禍事不斷。先是大兒子上山砍樹,被順山倒的樹砸斷了一條腿:過了不久,小兒子用石碓舂火葯,火葯自己炸響了,炸瞎了小兒子的一隻眼睛;再後來是艾香宰帶著花鷹上山狩獵,瞧見一隻狗熊從五米遠的草窠里鑽出來,端起獵槍瞄準狗熊最致命的耳根部位開了一槍,勾嗒,臭子兒,沒打響。狗熊聽到動靜猛撲上來,艾香宰扔掉獵槍趕緊爬樹,一隻腳後跟連同鞋子被狗熊咬了去。
連續出了幾件事,艾香宰全家惶惶然,便從山裡請了位巫師來跳神。
那巫師一進院子,就指著拴在房柱上的花鷹說:「這條狗身上的陰氣很重,會給主人家招災惹禍。喏,它眼睛裡整天淌黑淚呢。」
艾香宰當即把花鷹拉過來,撩開它臉頰上的白毛,果然發現在白的毛叢里,藏著幾撮短黑毛,斷斷續續,從眼皮掛到嘴吻。
艾香宰的小兒子掄起一根栗木棍就要朝狗鼻樑敲去,被巫師擋住。巫師很鄭重地說:「這狗殺不得,誰殺了它,它身上的陰氣就像一棵樹一樣栽在誰家,禍根就扎在誰家,只能是賣掉或者送掉。」
於是,艾香宰放出口風,誰給十塊錢,就可以把狗牽走。
十塊錢只能買一隻雞,一隻雞換一條獵狗,簡直跟白撿了似的。可是,寨子里的老百姓已曉得這是條不吉利的狗,再便宜也無人問津。
我是知識青年,不相信神神鬼鬼的事,我想,花鷹本來就是一條黑毛白毛混雜的花狗,白臉上有幾根黑毛,是很正常的,什麼黑淚,純屬迷信。我那時已對打獵感興趣,極想養一條獵狗,但獵狗身價金貴,我辛辛苦苦種一年田的收人,還抵不上一條中等水平的獵狗。因為囊中羞澀,想養條獵狗的心願一直未能實現,現在有這等便宜,豈肯錯過。我掏了十塊錢,把狗牽了回來。
我用金竹在我的小木屋的屋檐下搭了一個狗棚,裡面鋪上一層柔軟的稻草,並用兩節龍竹做成一個食槽一個水槽,吊在狗棚門口,給花鷹布置了一個新「家」。
花鷹對這個新家頗為滿意,一會兒鑽進去在稻草堆里打幾個滾,一會兒鑽出來在我面前使勁搖它的黑尾巴,上下左右全方位地搖,像朵盛開的墨菊。
它和我好像前世有緣似的,幾天工夫,就成了心心相印的朋友。每天早晨,太陽在壩子對面青翠的山峰上露出一點紅,它就用爪子來扒我小木屋的門,准時把我從睡夢中叫醒:白天,我無論上山砍柴還是下田犁地,它都像影子似的跟隨著我;有時,它也會找寨子里的其他狗玩,但只要我一叫它的名字,它立刻會撇下它的玩伴旋風般地奔回我身邊:有一次,我感冒發燒,躺在床上不想吃東西,它從垃圾堆里創了一根肉骨頭,把它認為最好吃的東西送到我的床邊,可惜,我沒法享用它的慷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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⑶ 村上春樹的作品有哪些
1969《問題只此一個,沒有交流——1968年電影觀感》
1975 畢業論文《美國電影中的旅行思想》
1979 中篇小說《且聽風吟》(《聽風的歌》)
1980《去中國的小船》《讀米歇爾。克萊頓的小說令人想入非非,從「說謊方式」想到「熵的減少」》《窮嬸母的故事》
《一九七三年的彈子球》(《1973 年的彈珠玩具》)
1981《紐約煤礦的悲劇》《袋鼠佳日》《疲勞中的恐怖——史蒂芬。金》《被誇大的情況——圍繞越南戰爭的作品群》《無政府主義——佛蘭西斯和<地獄啟示錄>》連載《與朋友永久運動的終結》
《Walk and Run》《夢里相會》
1982 連載《清心學院大學——面臨危機的自治與基督教精神》《反現代的現代性——約翰、阿賓格的小說》《都市小說的形成與發展——昆德拉與昆德拉以後》《事先備好的犧牲者的傳說——吉姆。莫里森/"大門"》《下午最後的草坪》《他的土中的小狗》《悉尼的綠色長街》
《尋羊冒險記》(《尋羊的冒險》)
1983《螢》《燒倉房》《E.T式地看<E.T>》《作為符號的美國》《通過「海灘男孩」長大的我們》《避雨》《游泳池邊》《關於穿制服的人們》《盲柳與睡美人》
《去中國的小船》(《開往中國的 slow boat》)《袋鼠佳日》(《看袋鼠的好日子》)《象廠喜劇》(《象工場的 happy end 》)
1984《跳舞的小人》《計程車上的男人》連載《村上春樹的簡裝書生活》《三個德國的幻想》《現在為了死去的女王》《獵刀》《迪士尼。威爾遜與加利福尼亞神話的緩慢的死》《與中上健次的對談》
《波畫剝語》《螢》《村上朝日堂》
1985 連載《牧熊》連載《村上朝日堂》《小說中的制度》《再襲麵包店》《象的失蹤》《家庭事件》《雙胞胎女郎與沉沒的大陸》
《世界盡頭與冷酷仙境》(《世界末日與冷酷異境》)《旋轉木馬鏖戰記》(《回轉木馬的終端》)《羊男的聖誕節》《電影冒險記》
1986《羅馬帝國的崩潰/1881年印第安人的起義/希特勒入侵波蘭/以及狂風世界》《擰發條鳥與星期二的女郎們》
《再襲麵包店》(《麵包店再襲擊》)《村上朝日堂的反擊》(《村上朝日堂反擊》)《朗格爾漢斯氏的午後》
1987《反正去過希臘》《"October Light"所放之光》
《「THE SCRAP」懷念八十年代》《日出國的工廠》《挪威的森林》
1988《羅馬喲羅馬,我們必須准備越冬》
《司各特。菲茨傑拉德Book》《舞!舞!舞!》(《舞, 舞, 舞吧》)
1989《雷蒙德的早逝》《電視人的反擊》《飛機》《我們時代的民間傳說》《上等暇玉——P.奧斯塔的<幽靈們>》《眠》
《村上朝日堂喲》《小而有用的事》
1990《神園漫步》《傑克.倫敦的假牙,突如其來的個人教訓》
《電視人》《村上春樹作品集1979~1989》《雨天炎天》
1991《綠獸》《冰男》
1992 連載《奇鳥行狀錄》(《擰發條鳥編年史》)
《國境以南 太陽以西》
1993《非故弄玄虛的小說的誕生——同雷蒙德交往的十年》
1994《馬可。波羅》《襲擊動物園》
《終究悲哀的外國語》《奇鳥行狀錄——賊喜鵲篇》《奇鳥行狀錄——預言鳥篇》
1995《奇鳥行狀錄——刺鳥人篇》
1996《第七個男人》《列剋星敦的幽靈》(《萊辛頓的幽靈》)
《村上朝日堂周報。漩渦貓尋覓法》《列剋星敦的幽靈》《去見村上春樹。河谷隼雄》
1997
《地下》《村上朝日堂是如何鍛造的》《為了年輕讀者的短篇小說導讀》《爵士樂群英譜》
1998《邊境。近境》《邊境。近境——攝影篇》《毛絨絨軟蓬蓬》《約定的場所》《CD—ROM版村上朝日堂》
1999《UFO降落釧路》《有熨斗的風景》《神的孩子全跳舞》(《天國子民在舞蹈》)《泰國之旅》《青蛙君救東京》
《斯普特尼克戀人》《最後瞬間的巨變》
2000《神的孩子全跳舞》
⑷ 你知道有個小說里叫楚天的嗎 是 黑道的 啊
可能是黑道學生吧!~!~!~
⑸ 求徐路的滴答全文
渴望
南方城市的氣候多半是溫婉宜人的,可我的故鄉身處南方卻氣候極其惡劣。說起來是四季分明,可夏季和冬季的個性未免太過強烈,一旦真熱起來或冷起來便極端慘無人道,教你無處可逃。而1998年我們城市的天氣格外詭異,夏季暴雨成災,冬季奇寒不退。那個冬天真的是冷得銘心刻骨。
《我與地壇》里寫道:冬天是伴著火爐和書,一遍遍堅定不死的決心,寫一些發不出的信。那是北方屋子裡的冬天,室外乾冷蕭瑟狂風嘶吼,卻把屋子裡襯得暖意和詩情更濃。南方城市的冬天無論室內室外皆是潮濕陰冷,滴水成冰,教人無處可逃。在沒有暖氣和火爐的房間里,我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用喪失知覺的手指痛苦地做著一些摧殘人性的習題,一遍遍堅定暫且留著命、將來移居熱帶的決心。
一看黑板上的作文題目《渴望XX》,我就想一死了之。
做了這么多年學生,我一直對命題作文這個玩意感情復雜。一張語文卷子里,我憎恨找錯別字和病句,憎恨《荷塘月色》和《祝福》的原文填空,憎恨劃分段落和歸納中心思想。直到做到最後的可以自由發揮的作文,我才有點起死回生的感覺。可一旦遇到類似於《走進新時代》或者《論「近墨者黑」》這類題目,我又進入生不如死的狀態。雖然我常常慶幸自己沒有出生在萬惡的科舉制時代,但這個時代的學生也著實難當。
高中語文老師的規矩是,半月一次作文練習,半月一次評講。這讓我歡喜讓我憂。我不清楚為什麼,書讀得不少,可寫作文的時候尤其遇到不對路的題目時,詞語就死去了;從未有過倚馬千言的風流,反倒因為過分斟酌字句而好幾回沒按時寫完。
自己寫作文寫得受罪,卻極喜歡聽老師評講其他同學的作文。尚德的學生素質確實高,作文寫得好的很多,或能旁徵博引,或能氣勢磅礴,或能詼諧幽默,或能出奇制勝,叫我嘆為觀止自愧弗如。我們的語文老師也只有在評講作文的時候能有點活氣。
語文老師姓唐,我們喊她「葡萄糖」——可以維持生存,但已全無糖的甜蜜本色。葡萄糖二十七八的樣子,講課太過中規中矩,且將學校領導的話奉若神明,使得原本一個年紀輕輕的女人顯得暮氣沉沉。她像個沒有感情的木偶,把語文課上得全無人文色彩,每當她一開口,我就好似聽見機器運作的枯燥乏味具有慢性殺人效應的聲音。葡萄糖是外地人,一直住在教工的單身宿舍,似乎連男朋友都沒交過一個。常有學生惡毒地說,八成是因為沒個性沒情趣,所以葡萄糖才沒嫁出去吧。
尚德的老師大多和葡萄糖一樣,跟著他們好好學,確實能學得到很多實打實的基礎知識和應試技巧;但是,他們講課不帶一點感情,直奔主題灌輸知識,我們聽得一點樂趣都沒有。可能也是我強人所難吧,畢竟,不能要求人人具有喜之郎那種化腐朽為神奇的本領。而且,老師們冷臉講課也自有道理,就像物理老師說過的:「我要是給你們講笑話扯八卦新聞,你們當然樂意聽。可是,上課不是聊天,扯那些閑話扯多了,我的教學任務就完不成,你們就考不上大學!」
但這些冷麵無情的老師們也有顯山露水顯露真性情的時候。那是在學校一次為期一周的「素質教育」的集體演出里。
11月的時候,學校要評省里的一個什麼素質教育示範學校。在中國哪有什麼素質教育,搞這么個評選不過是上邊找點事干,順便去各個學校吃喝一圈,學校也高興校門口多掛出一塊閃閃發光的牌子。雖是虛晃一招,但表面文章還是要做足的。於是,在上邊來檢查的那一個星期里,我們取消了早晚自習,每天下午第三節課為素質教育課。那是神奇的一周,是學生生涯里我最愛課堂、最愛老師、最享受的一個星期。
數學老師本是我們公認的講課催眠效果最好的,他的課上常常是全班半數卧倒。可在素質教育課里,數學老師忽然變得特有幽默感。他給我們講中國古代的趣味數學「幻方」問題,講得妙趣橫生引人入勝,我們全聽得津津有味,以後的好幾天大家都在玩幻方對決。
生物老師是個相貌平平的胖子,走在街上多半會被人當廚子,講課也一般。可他居然擅長粉筆字。他在黑板上用五顏六色的粉筆演示了各種藝術字體,並說得頭頭是道,讓我們很長見識,原來粉筆字也是一門藝術。下課時,我們望著一黑板漂亮的粉筆字,送給生物老師明星級別的熱烈掌聲。
英語老師把我們領進了語音試驗室,讓大家欣賞英文經典歌曲。我們驚訝地發現,這個三十多歲的男人在歐美流行樂方面比我們懂行多了。他的臉突然變得生動起來,糟糕的服裝品味開始變成一種個性的象徵。我們也第一次發現英語老師的嗓音是如此的動聽,講話特別能帶動別人的感情,這個人不去當DJ實在是人才浪費。
語文老師講的是古代文化知識。我至今記得她給我們講電視劇《西遊記》「車遲國鬥法」那集里,隔板猜物有一關,唐僧猜的是「破爛流丟一口鍾」,打開櫃子是一個破鍾,但實際上「一口鍾」是古人對僧衣的說法,是拍電視的人弄錯了,後來電視台再放時,便是放的補拍的破衣服的鏡頭。一聽這解釋,我們小小的吃了一驚,對博學的葡萄糖佩服得不得了。
那一星期里,各位老師上陣顯露十八般武藝,讓學生們對他們刮目相看。可是,一星期後,素質教育示範學校的牌子掛在了大門外,素質教育課也結束了。所有的老師都打回原形,又開始變得面目可憎,又成為我們詛咒的對象。上課時,我們又開始走神、瞌睡以及頻繁地看手錶殷切期盼下課鈴。我又產生了當教育部長的願望:一道命令下去,全國所有中學天天搞素質教育檢查。
你看,葡萄糖又開始出《渴望XX》這種惱人的作文題了。說起來是半命題有開放性,但是我們已經被調教得很狡猾了:最好是寫渴望和平,再就是寫渴望成長,渴望超越,渴望堅強之類的。大家寫來寫去,還是千人一面不出窠臼。比如我最想寫渴望假期,可最後還是寫了渴望寧靜;5班語文老師也出了相同的題目,霍一寧壓抑自己對發財的渴望,昧著良心寫了渴望知識。
我們有很多的渴望,但現實不允許,就連最簡單的渴望「我手寫我口,我手寫我心」的心願都無法滿足。高考寫作文時,說大話比說真話有利於博取高分,所以平時要加緊訓練如何把大話說得跟真話一樣。於是大家一齊嘲笑「渴望」兩個字有多麼老土,好像自己無欲無求。我們心裡清楚,自己有多麼虛偽。
一個周末的下午,霍一寧和我去花圈店找余謙玩。窗外一片清寒凋零的景象。樹木似乎也被凍病了、凍傷了,生出許多隻悲愁的眼睛,冰涼的黑色眼淚流了一身。幾只越冬的胖麻雀在一棵頹樹下蹦跳,正快樂地啄食地上不知誰留下的栗子殼。醜陋活潑的小生命,安分知足,從不哀傷。
余謙有些輕微的感冒,但還是鎮定地端坐在臨窗的桌前畫畫。我看著他蒼白的手指就覺得冷,不自覺把伸進口袋裡的手再往深里插。
霍一寧比我還沒出息,縮頭縮腦,縮手縮腳,一副早衰的樣子。他怨氣沖天地說:「受不了受不了,大爺我都凍得肌肉萎縮了!我記得以前沒這么冷啊!老天爺也太不仁義了!這世道!」
「天若有情天易老。」余謙說著,起身給霍一寧和我各倒了一杯熱水,讓我們暖手。
霍一寧說:「他奶奶的,在這個破地方呆著太受罪了!考大學我一定要考出去!一定要去個暖和的地方!」
余謙問:「去哪?」
「哪裡都比這兒強!昆明,深圳,廣州,杭州,都行!」
「呵呵,你這是上大學呢還是旅遊呢?」
「大學是人生的最佳享樂時段。小學太傻,中學太累,大學最清閑最爽。上大學我要是不挑個山明水秀冬暖夏涼的好地方去念,豈不是太對不住自己了?」霍一寧早早做好了大學四年游戲人間的打算。
「你呀,初三那會眼裡只看得見尚德,說進了尚德就人生完整;好不容易進了尚德,又開始眼裡巴望著大學,總是怨聲載道的,你看你活得有意思沒?」余謙說。
「也是哦。」霍一寧想了想,又說:「以前還是太幼稚,以為進了尚德就爽了,大學就有保障了,可是,真進來了才發現,還是得學習,而且要加倍努力,把我成天累得跟頭驢子一樣。余謙,你說,這昏天黑地的日子啥時候是個頭啊?」
「沒辦法的,中國的學生都苦都累。但我想大學應該能夠自由點。呵呵,不過,你也別寄望太高,要不然失望會更大。」余謙說起話來總還是大哥哥的語氣。
「我爸是問我想不想出國,我說想,可他說要學英語,考什麼托福,也非常難。我問可不可去是那些個不說鷹語鳥語、說中國話的地方,比如新加坡什麼的呢?我爸說,那你去劍橋大學中文系讀書好了,我說好啊好啊,我爸就特鄙夷我說,一中國人跑到外國去學中文,你丟人不丟人?有本事去那當老師還差不多。」
「嘿,劍橋那麼棒的大學,混進去隨便讀個什麼系都不虧啊!」
「劍橋很好么?」
「你也太沒文化了!劍橋和牛津是英國最好的兩所大學,就像清華北大在中國、哈佛耶魯在美國的地位一樣。」余謙叫道。
「我看電影《烈火戰車》的時候,覺得劍橋的房子挺舊挺破的啊。」
「那叫古跡,叫歷史,叫傳統!你知道嗎,連牛頓都是劍橋畢業的呢!」
「哦?那麼牛啊?但我哪敢和牛頓一個追求。小學一年級時我當真想過當科學家,為全人類做貢獻,可那會是年幼無知啊。現在,我能在咱自個的地盤讀上一個一類大學就心滿意足了。人就這么沒勁,越長大想像力越低,越沒理想。」
「你的理想不是當演員嗎?考上北京電影學院什麼的也不錯啊。」
「我爸不讓,說當演員是吃青春飯,風光只是一時,老了就沒人理了。現在文藝圈也亂,是非多,他不想看到報紙上有罵他兒子的新聞。唉,我爸根本不尊重我的理想,以為我是任性胡鬧。我爸還諷刺說讓我有機會當回群眾演員過過癮算了。」
「哈哈,士兵甲,太監乙,村民丙!」
「哈哈!」
余謙見我在一邊坐著發愣半天不開口,便問:「薇拉,怎麼不說話,想什麼呢?」
「我在用精神勝利法戰勝寒冷。」我說。說話的時候,嘴巴都捨不得張得太開,生怕漏風進去凍著口腔。
「哈哈,」霍一寧笑了,問:「怎麼個戰法?」
「我在心裡默唱:太陽出來嘍哦,喜洋洋哦……」
「哈哈哈哈哈!」他倆一起大笑起來。
我也笑了起來。笑聲充滿小花圈店時,屋子裡就顯得溫煦許多。
「薇拉,你的生日快到了。去年上初三,忙得沒好好過,今年補過一個吧。」說著余謙查看了一下日歷:「24號星期四,我們給你過生日吧。」
「是給我們過生日哦。」我笑著說。
余謙也笑了,輕輕點頭。
霍一寧嚷道:「對了,余謙,你去年給薇拉刻了木魚,可今年我過生日的時候你沒給我刻,偏心!你得補給我一個!」余謙的手真的很巧,刻出來的木魚每一個的樣式各不相同,拙樸又不失生動,叫我和霍一寧愛不釋手。
「好好,我這禮拜就給你們倆都刻出來。」
「呵呵,好的,24號,一放晚自習我們就過來找你。咱吃火鍋、喝酒去!嘿嘿,日子要這么過,還有點盼頭!」霍一寧搓著手興奮地說。
是啊,越長大,煩惱越多,快樂越稀薄,人身越不自由。唯有這每一個三人聚會的日子,美麗得像期待已久的節日,讓我們的身心得到休息和安慰。若沒有節日,摧筋損骨的繁冗日子真沒法過下去。
半月過去。講評作文的時間到了。
一般的流程是,葡萄糖請同學將自己文筆出色的作文念一遍,讓大家紛紛做出評價後她再做總結發言。這次卻有了一個例外。
快結束時,葡萄糖拿起講台上的一個本子,緩緩說道:「這次的作文,有一個同學寫得非常特別。文章有一種粗糲的、至情至性的美,很有才氣很有激情。最可貴的是,有一種血淋淋的真誠和痛感在裡面,令我震撼,也令我感動。如果我在高考閱卷時看到這篇文章,我會毫不猶豫給它滿分。但是,我沒有信心的是,這樣的文章落到其他老師手上會遭受怎樣的命運。嗯,真的很無奈。」
葡萄糖說到這里停頓了一會,低頭看著腳下,她的樣子像個剛念大學不久的女學生,在為一個她無法左右的事向大家致歉。我們吃驚壞了。是誰這么大本事,把葡萄糖都變出了人味?
「我拿不準這位同學願不願意把這么真的文字敞開給所有的人看。但我實在不願意大家失去欣賞一篇美文的機會。下面由我來念這篇作文,也就不說出這位同學的名字了。標題叫做《渴望一把槍》。」
《渴望一把槍》
渴望一把槍。一把握在凡·高手裡的槍。
既然你這么痛苦,我親愛的凡·高,那麼好吧,就讓我來代替你扣動扳機。讓我來代替你去犯你一生唯一的錯誤:殺死一個善良無辜的人。槍聲響徹阿爾的天空,無知的村民會圍過來,肥胖的警察會趕來,你的提奧會俯在你身邊哭泣,而我會望著你的屍體孤獨地微笑。你順利地升入天堂,而我將在地獄里想念你的繪畫、你的信、你的熱烈與柔情。
渴望一把槍。一把陷害馬丁·路德·金的槍。
讓我帶著這把槍,去當那個冷血的刺客。我蹩腳的槍法會使子彈偏離目標,擊中牆壁或者飛出窗口。我會揣著槍拚命逃跑,會被抓去接受審判,或者會直接被當場擊斃。怎樣都好。重要的是,1968年的新聞會改寫;而那個黑色肌膚的男人還在呼吸,他還可以繼續做夢,繼續追尋他的夢。
渴望一把槍。一把崇拜約翰·列儂的槍。
我是那個發了瘋的歌迷,帶著這把荒唐的槍,潛伏在偶像的寓所。讓我握槍的手顫抖吧,讓我在我所崇拜的天才面前遲疑吧,讓我在孩子的啼哭聲里恢復理智吧,讓我最終放下槍轉身離開吧。是的,我轉身,離去。槍還在我的口袋,後來為我立下功勛,嚇走了一個歹徒;而列儂的心臟還在跳動,安詳地同愛人、兒子、吉他、陽光、植物生活在一起。
上帝,請賜予我渴望的槍。
渴望一把槍。一把驚世駭俗的槍。
我手持這把不平凡的槍,瞄準平庸的土地,擊穿沉默,擊穿貧瘠。擊出巨大的聲響。擊出嶄新的格局,擊出一道黑色的閃電,擊出地球上最美麗的眼睛。擊出每一樣物質都有生命,擊出每一樣生命都有愛情。
擊出可以長高也可以彎腰的淡粉色雪山。雪花們長著好看的雙眼皮,眼影是彩虹的顏色;眼睛眨動的時候,山腳下會颳起七彩的風暴。風暴不會太經常,因為與雪山比鄰而居的鈷藍色火山上夜夜歌舞不眠不休,雪花們看得捨不得眨眼。所有的火焰都是唱情歌的好手,每一朵雪花心儀一個火焰。
再擊出薔薇色的海洋,海水身邊躺著的奶油蛋糕叫做海灘。海灘一邊自豪,一邊自卑,一心愛慕爆米花一樣的雲彩。海灘上是裸體的人類和長腳的魚,喝著鮮果榨成的飲料,看雲彩如何俯身向它的愛侶獻出芳醇的吻。人類和魚都很漂亮。他們只有一種膚色:健康。他們只有一種表情:笑。他們只有一件關心的事情:愛。他們只有一種年齡:年輕。他們只經歷一種時間:永恆。
上帝,請賜予我渴望的槍。
渴望一把槍。一把裝有六枚子彈的槍。
槍聲響了,砰!砰!——一枚子彈擊中我的左耳,一枚擊中我的右耳。失聰的我鮮血淋漓,安靜地站在貝多芬的鋼琴邊,看我的聾人兄弟如何在死一樣的靜默中創造歡樂的音符。槍還在我的手中,我的耳朵瞬間灌滿了幸福。
砰!砰!——一枚子彈擊中我的左眼,一枚子擊中我的右眼。流著紅色眼淚的我詩情洋溢,模仿荷馬的思維和嘴唇,吟出的華美句子組成悲壯詩篇,感動大地和天空,俘虜雨水和風。槍還在我的手中,我的雙眼再也看不到荒蕪。
還剩兩枚子彈,一枚留給我的心臟,一枚留給你的太陽穴。對的,就是你,你,我的上帝。看啦,我挑選的廉價手槍很好使,足夠卑賤,足夠迅捷。卑賤是為了匹配你殘忍的罪行,迅捷是為了配合我完美的謀殺。
上帝,讓我來宣布你的罪行:你給我生命,卻讓我的父母失蹤;你給我美麗和金錢,卻吝惜給我愛和祝福;你給我詩歌和音樂,卻讓我敬愛的天才們顛沛流離;你給我夢想的權利,卻剝奪我實現夢想的機會;你創造人類,卻教他們愚蠢、自私、嫉妒、懶惰、虛偽、貪婪,教他們像你一樣冷酷;你讓人們自食苦果,而你卻始終逍遙法外。
上帝,讓我來執行你的判決:槍決。馬上。立即。現在。對的,就現在。
可是,槍不在我手中。我沒有得到我渴望的槍。沒有。我無法殺死上帝,我甚至無法殺死自己。美好的依舊容易夭折,腐朽的無限潰爛下去;荒謬的生活還在繼續,死亡在前方待命;痛苦在圍剿生命,出路無處可尋。我受傷的眼睛漾滿悲傷,我的靈魂充滿恐懼。漆黑的天際下起了大雨,我開始大聲哭泣。
緊咬摩菲斯特的牙齒,我心底的意志發出微弱但絕不妥協的聲音:渴望一把槍,渴望殺死上帝。
渴望一把槍。
文章讀完了。我們集體沉默。
許久之後,是葡萄糖率先開了口:「有誰想就此說點什麼嗎?」
沒有人舉手。我們繼續沉默。
刺耳的下課鈴打破了沉默。
葡糖糖整理好面前的一摞作文本,我注意到她把那本特別的作文本插到了中間。接著,她面色平靜地說道:「出於不言自明的原因,老師不支持大家在高考時這樣寫作文。高考的時候,還是要寫些陽光的、積極的、不要太偏僻古怪的東西。但是,我在這里真誠地提出希望,希望大家保持內心的敏感與激情,保持思維的銳度和批判的鋒芒,保持你們的憤怒和同情心。好的,學習委員把本子發下去。這節課就到這里,下課。」
說完這番話後,葡萄糖走出了依舊寂靜的教室。
喧囂的走廊上,我和霍一寧倚窗聊天。
「今天葡萄糖在我們班念了一篇很特別的作文。就那個渴望的題目。」
「怎樣?」
「老師沒有說出那個人的名字,因為那文章太真誠太痛苦了。並不是每個人都願意展示自己的內心世界的。」
「哦?寫得很傷心很變態嗎?」
「不。不變態。但的確很悲傷,也很美。那人寫的是渴望一把槍。渴望一把槍,殺死上帝。」
「這還不變態啊?」
「唉,和你說不清楚。反正是很美好很疼痛的文字。我很震撼。」
「哎呀,十幾歲的孩子,再痛苦能痛苦到哪裡去?還不是些無病呻吟。」
「不,我看得出來,寫文章的人是真的非常痛苦。因為自己的善良、因為別人的惡意而痛苦。而且,我覺得,她依舊保持著她的善良。」
「那人是誰?」
「我猜,是狄夏。」
「就那個把別人打得半死的漂亮妞?」
「唉,怎麼跟你說呢?那些人也是罪有應得。如果有人那樣傳我的謠言,我肯定早氣死了。她也一定是被逼得沒辦法了、恨得傷了心,才會下手那麼狠的。」
「那些好像不是謠言,是真的啊。你沒看她現在變了個樣嗎?」
「是,那些是真的,那又怎樣?她又傷害到了誰呢?她是私生女難道是她的錯嗎?難道她的不幸就該成為別人攻擊她、欺負她的理由嗎?難道一個人總也脫不開她的出生、她的過去嗎?」
「嗨,嗨,倪薇拉同學,別這么激動好不好。又不是我和那個叫狄夏的過不去。再說,她是被人欺負還是欺負人,又關你什麼事?」
「唉,真的和你說不清楚。你要是看了那篇作文,你就不會這么冷漠了。」
是的,我想,我們就是太冷漠了。
(徐璐